第一百零一摩诃男舍身为众的菩萨行典范
释迦牟尼成佛不久,波斯匿王即位,成为恒河中游憍萨罗国的统治者。
波斯匿王即位不久,即展示国威,向邻邦迦毘罗卫国强索公主为妃,否则扬言以武力相向。
释迦族的王室受到这样的胁迫,大家都哗然大怒,纷纷说:
「我们尊贵的血统,怎可和他们卑下之族通婚!」
但现实的情况是,迦毘罗卫国地小力薄,国力远不敌憍萨罗国,所以也有务实者持赞同意见。
在正、反双方意见僵持不下时,王室成员之一的摩诃男,出了一个主意,将他家中一位婢女的漂亮女儿,假冒成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
波斯匿王很满意这位从迦毘罗卫城来的妃子,立她为皇后。不久,皇后生了一个十分端庄的儿子,深得波斯匿王的宠爱。波斯匿王将这位儿子取名为毘流离,并在朝廷上正式立为太子。
流离太子八岁那年,波斯匿王送他回迦毘罗卫城,要「外祖父」摩诃男教他射箭,摩诃男找了许多年纪相仿的童子伴学,事情倒也顺利。
一天,流离太子等一群学童,来到城内一座刚落成,但尚未启用的大讲堂玩。这座讲堂建得十分庄严,释迦族人深以为荣,打算在讲堂内供养佛陀与比丘们,作为启用仪式,期以给族人带来好运。没想到流离太子一来,就坐到讲堂中央最尊贵的主座上。这一举动,让在场的释迦族人一阵错愕,继之大怒,就将流离太子拉下座来,推出讲堂,摔在门外的地上,骂道:
「你这个婢女生的孩子,天上、人间没人敢坐的中央大位,你这个婢生物竟敢抢着坐!」
流离太子从地上爬起来,告诉自己,也告诉他的同伴说:
「这些释迦族人对我如此侮辱,日后待我当上了国王,必报此仇。」
当流离太子夺得了王位,孩提时受辱的仇恨,仍然历历在目,于是起兵攻向迦毘罗卫城。
佛陀知道了,就在流离王往迦毘罗卫城必经的路上,很醒目地坐在一棵枯树下,等候流离王的到来。
流离王看到佛陀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就问佛陀说:
「世尊啊!旁边有那么多枝叶茂密成荫的尼拘律树,您为何选在一棵枯树下坐呢?」
「亲族的庇荫,胜过外人啊!」佛陀回答。
流离王感受到佛陀护卫亲族的心意,碍于当时佛陀的威德,就退兵了。
不久,流离王仇恨心又起,再度起兵。
佛陀依旧坐在一棵枯树下等候,流离王不好强行,只好又半途而退了。
第三次,流离王又起兵了。这次,尊者目揵连向佛陀提议,可否以他的神通力,将流离王的大军移到他方世界去,或者将整个迦毘罗卫城移到半空中,或者在迦毘罗卫城外升起一道铁笼防护罩来阻止。
佛陀问:
「目揵连!你的神通,能移动得了释迦族过去所造的业力吗?」
「不能,世尊!」
佛陀了然于当时的局势与环境,感叹释迦族过去的业力已然成熟,难以扭转了。
迦毘罗卫城被攻破了,流离王的军队到处捕捉释迦族人,疯狂地进行集体屠杀。
这时,身为流离王的「祖父」,又是战败国国王的摩诃男,出面对流离王提出了一个请求:
「让我闭气潜到河里,在我浮出水面之前,放我的族人离开吧!只要我一浮出水面,还来不及离城的族人,就任你处置好了。」
「这样很好啊!」流离王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够刺激。
于是,摩诃男一潜入河里,幸存的释迦族人便开始逃离出城。过了好一阵子,眼看成功逃出城的释迦族人越来越多,还是不见摩诃男浮出水面。流离王遂起了疑心,派人潜入河里一探究竟,结果发现摩诃男早就在水底气绝身亡了,只是他将自己的头发绑在水底的树根上,难怪一直浮不上来。
杀红眼的流离王,看到自己「祖父」以这样的死法拯救族人,也不禁升起一丝后悔之意:
「祖父为了他的族人死了,早知道祖父会这样,我就不会来攻城!」
但,当流离王班师回朝时,迦毘罗卫城已经毁了。
流离王回到舍卫城,发现他的异母哥哥祇陀王子,正与艺妓们歌舞作乐,不禁怒火中烧,质问为何不协助他出征。当听到祇陀王子说他自己「不忍杀生」,所以无法协助他出征时,又深受刺激,盛怒之下拔剑一挥,祇陀王子也死于流离王之手。
七天后,夜里舍卫城起了狂风暴雨,积水成灾,流离王被淹死了,往生阿鼻地狱。
按语:
一、本则故事取材自《增壹阿含第三四品第二经》。
二、释迦族王室为何不愿意与波斯匿王结亲?原来,波斯匿王为印度西方雅利安白种人,而释迦族为印度东方原住民的黄种人,有不与异族通婚的传统(依印顺法师《以佛法研究佛法》第六二页引《五分律》之说),此中应当难以排除有种族歧视的我慢成分。
三、依《增壹阿含第三四品第二经》,波斯匿王是「随寿在世,后取命终,便立流离太子为王」,但若依《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以及西藏佛传等的记载,波斯匿王是因毘流离(或译为毘琉璃)太子强夺王位,在逃往摩揭陀国的路上饿死的(《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第三○○五页)。
四、「利他为先」的菩萨精神,显然还不是《阿含经》集成时代的主流思想,但摩诃男选择在河里自溺救族人,已经展露出这种精神的精华,可说是菩萨行的典范。
五、祇陀太子,就是那位将舍卫城南郊一片林地,卖予给孤独长者建成精舍,以供佛陀及僧众居住的那位太子。精舍建成后,由于园地是给孤独所购赠的,大家就称此处为「给孤独园」,而园中的树木,是祇陀太子所捐的,所以也叫做「祇树」,或简称为「祇园」(参考《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第三四○二页)。
六、经末,有一段佛陀叙说这个事件的过去业缘:释迦族人在若干世前,一个饥馑的年代,为了生存下去而捕鱼,其中,有一尾被捕的鱼心存报复,即是后来的流离王,连当时的佛陀也因在一旁看人捕鱼,看得很高兴而带来头痛的毛病,让人深感业力的不可思议与纠葛的无奈。其实,我们在找不到开头的长远过去生里,累积了多少恶业,哪里算得完呢?更不要说能将这些恶业消干净了,只有到不再生死的解脱,才能脱离啊!
七、出家,就一定对国家民族的存亡不闻不问了吗?从本则故事来看,佛陀显然不是这样的。印顺法师在《佛在人间》〈释尊的故国之思〉中,就举了本则事件,作了强有力的论述。
八、迦毘罗卫国的亡国,除了流离王为了报复儿时所受侮辱的因素之外,应该还有当时各国政治利益的纠葛,以及释迦族人内部争斗不合等因素的总成,印顺法师在《以佛法研究佛法》〈释尊时代的印度国族〉一节,有详细的论述可以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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