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是梵语prajna音译,又译作班若、波若、般罗若等,通常称为般若。般若是智慧的别名,或简称为慧。但为什么是沿用印度的原音——般若,而不直译为智慧呢?这是因为般若一名,比较其他异名,可说是最为尊贵,含义也最深广,在中国汉语中难以找到与它相应的名词可以代替,倘若一定要将它译出,也只能勉强将之称为智慧,虽意为智慧,但仍不足以表显般若的含义,这正如《大智度论》所说:“般若定实相,甚深极重,智慧浅薄,是故不能称。”因此就沿用印度的原音称为般若,这属于“五不翻”中“尊重不翻”及“四例翻经”的“翻字不翻音”。若把般若方便称为智慧,这种智慧也不是指一般的智慧,它简别于凡夫的俗智俗慧。
世间凡夫中,或擅技巧,或矜博雅,或工策划,或善辞辩,虽也是一种智慧,但这是俗智俗慧,不能称为般若。般若是佛教的一种特殊智慧,它是一种直觉、直观的智慧,能引导人们超脱对立的世界,使人从种种痛苦、烦恼、邪见、无明中解脱出来。所以《大智度论》卷四十三中说:“般若者,秦言智慧。一切诸智慧,最为第一,无上无比无等,更无胜者。”由于般若智慧与一般所说的智慧不同,所以僧肇法师曾称般若为“圣智”,以与一般人的智慧相区别。但绝大多数佛典直接以般若音译径写,或重复称为“般若智慧”或“般若慧”。
般若常与波罗蜜联在一起,鸠摩罗什大师将之称为般若波罗蜜,在佛典或有关佛教的不少著作中,般若不过是般若波罗蜜一词的略称。玄奘法师则把般若波罗蜜译为般若波罗蜜多,这是新译,比鸠摩罗什大师的旧译多一个“多”字。般若波罗蜜在六波罗蜜或十波罗蜜中,都是指第六波罗蜜。般若是智慧的意思,波罗蜜则译为“度”或“到彼岸”,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用智慧到达解脱的彼岸。如鸠摩罗什所译《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十一中所说:“般若波罗蜜,以何义故名般若波罗蜜?佛言:得第一度,一切法到彼岸,以是义故,名般若波罗蜜。”
在大乘佛典中还特别强调彻底认识诸法实相的智慧称为般若,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十一云:“般若波罗蜜能示诸法性。”龙树在《大智度论》卷十八中也说:“诸法实相,即是般若波罗蜜。”而所谓诸法实相,在以《般若经》和龙树一些论著为主的般若佛典中,主要是指缘起性空的理论。此一理论是整个佛教哲学的基础与核心,佛教的全部理论都奠定在这一理论上,佛教其他各种思想都是围绕这一理论而展开的,是宇宙万法的基本规律。缘起性空的道理告诉我们,世间万物大到世界,小到一花一草,乃至极微,都是由各种因缘条件合和而成的,正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诸法都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相依相待,互依互存,根本就没有它常恒不变、独立存在的真实自体,也即自性,所以称之为性空。这个性空是建立在缘起有的当下,不是离开缘起有之外另有一性空可得。缘起有的当下即是性空,缘起是事物的现象,性空是事物的本质,缘起与性空不过是一件事物的两面观而已,犹如手心和手背。因此性空的空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它不等于零,所谓空只是空去众生对一切诸法实有自性的执著。一切诸法虽没有真实的自性,但假相却宛然存在,如魔术师用幻术,幻现种种事物如马、车、房舍、人物等,客观上虽然没有这些实物,但幻现出来的种种却宛然存在。有色可见,有声可闻,所以佛教所讲的空不是指什么都不存在,它是不离开有的,空即是有,只不过这种有不是实实在在的有,而是一种假有。所以《中论·观四谛品》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说为假名,亦名中道义”。意思是说缘起诸法虽是无自性、是空,但并不坏缘起的假相,假相还宛然存在;缘起诸法假相虽宛然存在,可是其自性空。因此是缘起有而自性空,自性空而宛然有,即空即有,空有不二,这就是中道。也如《心经》中所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一切万法从现象看是假有,从本质看是自性空,有不离开空,空不离开有,色空不二,空有不二。这空有不二的中道就是诸法实相,能通达此诸法实相的智慧就是般若慧,如《大智度论》卷八十五中说:“遍知诸法实相慧名般若波罗蜜。”由此可见,大乘的般若智慧是离一切分别、一切对待空明澄彻的智慧,这种智慧是超越空有两边,圆融的中道妙慧。诸佛菩萨正是通达此中道妙慧,所以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而是于世间广做空花水月佛事,普度一切众生而又不执著实有众生为我所度,正如《金刚经》中所说: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诸菩萨这种悲智不二的大愿大行是二乘人所不能比的,二乘人虽然能以般若空慧脱离杂染的生死苦海,但只注重个人的生死解脱,不懂得用大悲的法水来滋润智慧,而陷入沉空滞寂,偏空之枯智,所以缺少利济众生的愿心和行为。而大乘菩萨不但以般若空慧得解脱,还能以大悲为本,无所得为方便,策导万行,普度众生,即以般若通达法性空的智慧,摄导所修的六度万行,悲智双运,从而达到福与慧的圆满成就佛果。因此依大乘的精神来说,所谓般若智慧除了要简别凡夫的俗智俗慧,乃至外道的邪智邪慧,还应该简别二乘的偏空偏慧,大乘的般若智慧是悲智不二的,这种与大悲相应的平等大慧,才是般若真正的内涵所在。
佛教把般若视为“诸佛之母”,如《大智度论》卷一百云:“般若波罗蜜是诸佛母,诸佛以法为师,法者即是般若波罗蜜。”般若是成佛的根本,度化众生的依据,以般若智慧为引导,生命才能踏上升进的道路。而般若之智又是一活泼开放的、圆融的智慧。由此智慧又开出实相般若、观照般若、文字般若、方便般若等。实相般若:实相即诸法如实之相,《大智度论》卷四十三云:“般若波罗蜜者,是一切诸法实相,不可破,不可坏。”诸法实相是不可思议境界,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超越戏论、能所双亡而唯证相应;观照般若:观照,即观察的智慧,《肇论》中云:“观照般若,照事照理故。”观照般若是一种认识佛教真理,洞察宇宙人生的智慧。行者在修观时,照了诸法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当体即空,由此得以离一切妄想执著而现觉实相,以实相由观照般若而证得,故名观照般若;文字般若:诸佛菩萨从其亲证实相理体,假借文字语言,以开导一切有情,使其解悟者,谓之文字般若。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中云:“菩萨摩诃萨般若波罗蜜,当于何处求?舍利弗言:当于须菩提品中求。”若从广义的说,佛教一切三藏十二部典籍乃至凡一切语言动作能表显意义,令人理解而启发智慧者,都可以称为文字般若。
以上这三种般若实质上只有一实相般若,因为文字与观照般若,都只能达到实相般若的方便,因此只是方便将之称为般若,实非真正的般若。但对于初学般若的人来说,可以首先于文字般若听闻受持,如理思维,进而依文字般若摄心起观,照一切法如梦如幻,皆是缘起而空无自性,此即观照般若;由此观照般若了达诸法实相,即是实相般若。在修行的过程中,观照般若尤为重要,它就是指般若的实践修行。我们无论是视听言行,或语默动静之间,随时随处能精密地观照,而明了一切诸法皆为因缘所生,当体即空,不执不著,久久纯熟,举默动念皆作如是观,虽未即佛,也去佛不远了。如《坛经》中说:“般若者,唐言智慧。一切处所,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金刚经》中说:“离一切相,即名诸佛。”六百卷《大般若经》的重要精神也在观照般若上,所以被称为《般若经》提纲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开头就讲:“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金刚经》中的四句偈也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就是要人们在一切动作行为中,观照一切诸法都是缘起空无自性,依此观照般若就可通达实相般若。若得实相般若,就可以从烦恼生死的此岸,到达解脱涅槃的彼岸。
般若作为一种使修行者解脱成佛入涅槃的智慧,在佛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被视为大乘道体、大乘总纲,为五度眼目。是一切大乘经典的根本,若不能了解般若,就难以了解其他大乘经典。所以古德云:“般若摄一切佛法尽。”《大智度论》也说:“般若能生诸佛,摄持菩萨,佛法即是般若。”大乘诸宗,没有哪一个宗派的形成和发展未受般若之影响的,在中国佛教史上很难找出一种佛教的思潮与般若是没有关联的。无论是三论、天台、华严、禅宗乃至律宗、净土宗都要以般若作为主要因素,缺少般若无论哪一宗的修行,都不能圆满达成其理想的目标,犹如折翅鸟,终堕凡小。不离般若,一切所行皆是波罗蜜,必证无上正等菩提。
作为菩萨要成就佛果,圆满菩提,必须要广修六度万行,自利利他,才能积累无量福德和智慧资粮,才能圆成佛道。六度是诸佛的无尽法藏,统摄了一切万行,是菩萨成佛的必经途径。在菩萨所修的六度中,前五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等都要以般若作为引导,如果没有般若作为引导,五度就如同是瞎子,而般若则如同是眼睛,五度只有在般若的引导下才能成为波罗蜜,才能到彼岸。正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中所说:“五度如盲,般若如导。”经中还说:“譬如转轮圣王,五波罗蜜也如是,若离般若波罗蜜,不得波罗蜜名字,不离般若波罗蜜,得波罗蜜名字。”这就是说没有般若空慧做依据、做指导,布施等就不成为波罗蜜,只是修世间有漏善法,或得人天福报,而非无漏解脱的佛法,无法从生死的此岸到达涅槃的彼岸。因此菩萨修五度时,必定要以般若智慧作为指导,使心无所得,三轮体空,才能不住三界,不堕二乘,而直趣佛道。般若波罗蜜等于是六度中的指南针,般若波罗蜜,即等于说六波罗蜜。所以《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中说:“般若波罗蜜于五波罗蜜中最上最妙。……是般若波罗蜜取一切善法,到萨婆若(一切智)中。”“依般若波罗蜜多故,摄导无量无数无边不可思议功德,趣向临入一切智海。”所以般若不论从哪方面说,绝对是出世圣法的特质,非布施、持戒等所能及。
般若乃是解脱生死与成佛的舟航,由般若大智慧引导才能证入诸法实相。《大般若经》中还用了两个比喻来说明般若的重要:“如日月轮周行照烛四大洲界,作大事业,其中所有,若情非情,随彼光明势力而转,各成己事。”“如善御者,驾四马车,令避险路,行于正道,随本意欲,能往所至。”这两个比喻的意思是说,般若是大智慧,有智慧观照,有智慧领导,才可以证入诸法实相,诸法实相实因这大智慧而显示。三世诸佛也都是依般若波罗蜜而得以成就无上正等正觉,如《心经》说:“三世诸佛,以般若波罗密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智度论》中也说:“诸佛及菩萨,能利益一切,般若为之母,能出生养育。佛为众生父,般若能生佛,是则为一切,众生之祖母。”这是说,诸佛都是依智慧产生的,离开智慧,佛菩萨就不成佛菩萨了,般若能养育诸佛,如果佛为众生慈父的话,那么般若就是众生的祖父了。众生在生死的此岸,要达到成佛的彼岸,唯有依靠般若。般若波罗蜜是造就菩萨,得道成佛的指导思想,是统帅其他各种功德和修习方法的灵魂,所以T.R.V.Murti在《中观辩证法与解脱》一文中所说:“般若空慧是证得涅槃之唯一方法,唯有透过空,才能得到究竟解脱。其他诸家所提倡的修行法门充其量不过能得到少份的、部分的解脱,或者充其量只能是究竟解脱的基础。”可见般若在佛教的一切修学法门中,是最殊胜的,任何法门都不能与般若等量齐观,所以《心经》中称般若“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可见般若在佛法中的重要性了。
总之,般若为大乘道体,为五度眼目,为般若所摄持,万行始能到达究竟佛果,成为波罗蜜。般若是解脱道的先导,也是解脱道的主体,没有般若是不可能解脱生死的,所以在佛法所修的一切功德中,般若是最究竟、最根本的。正如印顺法师说:
“般若是领导者,启导一切功德的进修,与一切功德相应。在三学中,慧学最后,为能得解脱的依止;而在八正道中,却以正见(中观正见)为首,这说明了般若在佛法中的地位,是彻始彻终的,他是领导者,又是完成者。”
印顺法师这一番话,可谓是对般若在佛法中的重要性所作地最好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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