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6月3日,我总算完成陆军预备军官义务役任期,安全无伤地从军中退伍回到中部的家。眼前想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把服役两年的微薄积蓄拿去缴学费,赶快想办法将休学两年的辅仁大学哲学所博士班的课程继续进行,第二件事虽然与博士班课程相关,但是更贴切地说,它与自己的佛教信仰和当时的研究兴趣相关,即如何在良好地吸收天主教士林哲学为主轴的学校课程的同时,一方面奠定佛教义理与古典佛教语言的良好训练,另一方面透过这些训练来探讨自己过去在政治大学所撰写的硕士论文中未能解决而想要进一步处理的学术问题,并藉此发展博士论文。在这个单纯的想法下,那年夏天我回到台北借住在朋友的宿舍,准备法光佛研所的考试科目。
法光佛研所对我并不陌生,在政治大学读书那几年,同是东方文化社的社友与硕士班同学的刘英孝先生,他总是会帮忙把招生简章放在结缘品的柜子上,透过简介的资讯,我知道法光佛研所提供的课程与图书设备不同于过去哲学学门的所学,其中的梵巴汉藏等佛典语言以及早期佛教经典等课程是一般学校课程所没有的。当时台湾的整体学术环境对佛学研究(包括宗教学门)并不看重,一般大学也没有宗教学系所,至于相关的文史哲科系里,佛学与宗教课程只是零星点缀,而梵、藏等等作为佛学基础训练的语文课程罕见有哪个学校与科系能全部开设。除了台大哲学系与政大边政所顶多各自聊备一格地开出几个梵文与藏文学分,未见哪一所大学能开设出与人间佛陀教法更具亲缘性的巴利语课程,特别是这些古典佛教语文正是我必须在博士班阶段进一步扎根与深入。
除前述学术动机外,自己也有私心。法光佛研所当年的招生简章上,提到正读生可获得奖助学金以及提供食宿,这个讯息对阮囊羞涩的穷学生而言,在报考动机上,真是个心动的诱因。当时心里盘算:如果能录取为正读生,一方面以法光这边良好的学术环境为辅助,同时进行两所学校的全部课程,完成两份毕业论文,这应该不是难事。榜单公布后,我以第一名录取,虽然最后碍于学制规定,教务处只能允许我以选读生身分入学,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进入法光就读,亲近杨郁文与陈宗元等老师,学习到我想要具备的古典佛教语文与经典知识,也认识了宗譓师、慈青师等同期善友。
虽然当时的学习很忙碌,每天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学习将梵文天城体拆解为罗马字,再将罗马字体分解为各种文法的性数格,然后再重组与诠释梵文句字的各层次意涵,但是对我而言,这是相当新鲜有趣的游戏,尽管学海无涯苦涩难吞,但是我宛若干海绵般的渴求水分,对语言根源的好奇心克服许多学习的心理障碍。那一段时间,从1997 年9月开始,一直到我2002 年获得博士学位离开台北到南部任教,无论是学术研究或编辑工作与深层的信仰寄托,始终与法光佛研所保持相当密切的关系。
现在想想,那一段在两种宗教与学术系统之间摆渡的漫游之旅真是一段美丽与苦难相依的日子,很有可能因为自己单纯而广泛的学术兴趣而迷途难返、甚至孤寂无依。我的研究兴趣主轴是佛学,也不排斥各种宗教思想的研究,但是命运却把我抛到天主的国度,纳入在重视天主教神学阐释系统的辅仁大学里。这一趟既迂回又不时充满强大引力与张力的宗教思想与学术洗礼,差点让我因为答不出博士候选人资格考的拉丁文试题而惨遭退学的厄运,但是也使我获得不少重新省视人类信仰的意义的观察机会。
现在回想,我总是会浮现起自己每次经过法光寺的那一幕:一个人合掌伫立在法光寺前,对着佛菩萨深心顶礼,心存感恩,由衷感谢法光佛研所给予的支持与恩惠。一切美丽的背后皆蕴藏着世间苦难,反之亦然,苦难始终与美丽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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