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 韩英珊诗百首
韩英珊诗百首
作者简介
韩英珊字仙亭号菡翁网名一菡笔名赤皇吟·菡翁英珊。1941年生于鲁西农宅西屋。幼时眼鼻耳口多疾,清涕眼屎耳脓,蛔虫盘肠肚,虱子咬皮肤,后如脱胎,少年愈美,十年学子,高中肄业,弃学从戎,泰岱济水八载,天山昆仑九年。凭一部民歌诗词融合的新诗集《热瓦甫琴歌》(人民文学出版社首版)跻京师搞专业文学创作,擅诗歌散文小说。缘于八十年代中叶,创办文艺期刊《神剑》并任常务副主编,更缘于文学创作的实绩,由艾青、刘绍棠介绍,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立“蚌中珠,荒塘荷,五色土,补天石”为座右铭。因首创古典文学名著《金瓶梅》缩写本而遭受军纪委和总政治部联合通报全军,从此一直身陷逆境,变相流放,沉于大寂寞、大孤独,系军内因研究《金瓶梅》而涉黄的首冤。然不移初衷:渴望新文明,追慕独立思想,向往自由精神,崇尚普世价值,终是个情愫之人。高压出叛逆,不平则高鸣,继尔与同仁开创西安秦凰创编书院,首任总编。逆境里竟结下六项硕果:紫蝴蝶般的《金瓶梅故事》(作家出版社首版继而六种版本百余万册流行)飞遍全国;实验国防尖端科技工业题材诗歌创作,代表作为诗集《打阳伞的天使》(文化艺术出版社首版);开拓了《金瓶梅》基础研究,给世人留下了一部《焚红尘·金瓶梅精华论》(作家出版社首版);提倡新体雅化通俗小说,代表作为《色崮》(太行山社特刊)、《狼荒》(陕西旅游出版社首版,民族出版社再版);倡导《金瓶梅》文化创意,代表作为《欧阳泰亨的女人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华文出版社等七种版本流布);关注中国现代诗歌美学,代表作为《诗美九章》(火花社版)、《圣徒的行吟》(仙亭文学馆网络版三卷本)。遂成为深潜的作家、诗人、文化学者,被誉为“典籍文化的坛顶高手”。聚杂作二十八部成十卷本《韩英珊文集》。曾任中国神剑文学艺术学会文学部部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日史编辑委员会学术委员会副主席。
冲浪者
——观冲浪表演想到海与人生
冲浪啊,冲浪!冲浪……光阴在浪上流
冲浪啊,冲浪!冲浪……人生在浪上过
不必奢望有廉价的恩赐,
一切追求都被浪尖打磨
你看——
躲开僵硬的大陆一根天鹅羽让海的摇篮
摇出胆魄来的冲浪者
粘在浪上猛顶那蓝天狠砸那蓝谷要把海
提到半空抖一抖的冲浪者
瞬间耸立瞬间崩落瞬间化成彩旋风以分
分秒秒的冒险创造人的价值的冲浪者
腻透了呆板的轨迹陶醉满目水烟和曲线
被骇浪抹掉全部记忆的冲浪者
不依附舵和桨不乞求航标把意志化成大
涌供人思索瞑想的冲浪者
挣脱了罗网束缚的苦闷像鱼美人欢跳着
同出浴的太阳媲美的冲浪者
得到速度的满足得到惊心动魄的自由在
激荡的海释放出全部能量的冲浪者
把双臂亮成翅把身躯弯成弓把目光聚成
箭来象征射雕英雄的冲浪者
将华发涤成丝揉成烟将霓裤锦衫化作雾
融作水雕出裸体美的冲浪者
冲浪啊,冲浪!冲浪……光阴在浪上流
冲浪啊,冲浪!冲浪……人生在浪上过
不必奢望有廉价的恩赐
一切追求都被浪尖打磨
你看——
被浪虎来扑被浪狮来吞被浪弹来炸被浪
鞭来抽仍旧威武不屈的冲浪者
该弯腰时弯腰该低头时低头该倾斜时倾
斜该挺胸时挺胸的冲浪者
被举到浪尖上不笑不晕被甩到浪谷底下
不哭不馁像碑一样沉浮的冲浪者
坚信泥佛会被大浪冲成灰浆自信真人会
被大浪衬得辉煌的冲浪者
懂得不用固定的模式只能以千变万化智
勇自然天成的态势抗拒大海的冲浪者
决裂了惰性奴性丢掉了迟疑彷徨不敢停
顿不敢投机不敢傲漫狂燥的冲浪者
把自己化成希望化成豪歌化成未来化成
光明化成哲理化成爱情的冲浪者
…………
冲浪啊,冲浪!冲浪……光阴在浪上流
冲浪啊,冲浪!冲浪……人生在浪上过
不必奢望有廉价的恩赐
一切追求都被浪尖打磨
冲浪啊,冲浪!惊惊惊
冲浪啊,冲浪!乐乐乐
——1986
哈萨克新嫁娘
红帽、红裙、红靴、红莹莹的微笑……
从毡房的金穗朱纱帐里飘出。翩翩跹跹,
舞成野葡萄,舞成野草莓,舞成野石榴。
是银鞍奔马从太阳的宫殿驮来一朵金霞?
撒十捧喜泪润吔,浇十碗奶酒醉吔,
羊羔肉的香气一熏,掌声的旋风一吹,
和田毯上突然绽放了这朵闪着露珠的玫瑰!
摇着长辫子的婆婆,弹拨得冬不拉声沸了,
眼睛的繁星在鸣溅水花的音符里疯狂得发痴,
目光盯透舞姿的薄纱寻那首轻盈朦胧的诗。
啊,她原是太阳映红了的月亮照柔了的阿尔泰
——这神骏的红鬃黑尾从草尖上扫出的山;
——这马奶子喂出来奶疙瘩雕出来的山;
——这从鲜美的羊肉抓饭里抓出的山。
把雪莲的花心带来了,把冰川的岚霭带来了,
把雪杉的高洁带来了,把藤蔓的缠绵带来了,
把甘泉的神圣和无私带来了……
从“姑娘追”欢乐的蹄花上追进这毡房,
追到小伙子的热怀里,阿尔泰山颤了,化了,
哈萨克又多了一片撒上花籽的彩色草原。
啊呵,野葡萄野草莓野石榴翩翩跹跹……
——1986
沐浴在拉萨河
——题一帧艺术摄影
沐浴节
裸体——阳光里的诗雕
放射芳醇的诱惑
迷人的曲线融化了美
拉萨河装满圣母的眼泪
被秋空洗成蔚蓝的锦带
白鸽子搧着翅鸽哨在水里响
远处的布达拉宫
把高原民族的神经燃作氲氤香烟
只有世界东方的这条河
能把女性的肌体托给太阳神
在这里愈显得神虚幻
更觉得人逼真
高尚的艺术崇敬拉萨河
拒绝装饰的河
涤净淫恶的河
漂白羞怯的河
以令人神往的幸运,托出
西藏大自然一年一度的奇观
超脱了沐浴节的内涵
她第十八次照亮两座名山
流霓的长裙阔袖
作了黎明的火云挂在高空
滴彩的紧身衫裤
被草叶剪成格桑花铺在大地
连雪白的乳罩
也化作一对柔圆的月亮浮在绿茵上
她像花开放在阳光下
让水花舔遍全身肌肤
梳理一束束美的思索
所有投来的庄重而透明的目光
倾刻就甜得熟裂开来流了浓浓的香
她刚刚出浴水珠莹闪坐在河岸
一簇簇小太阳
自那漆黑的披肩秀发滚落到草叶
这美丽的黑琴弦
涌出了飞泻柔情的瀑布
流进世界屋脊上
所有母亲哼唱不休的摇篮曲
她前额的雪原上
弓形林带间突起挺秀的山梁
隔开两泓香草密围的神湖
春从脸颊升起娇嫩的三月风
微笑旋转成绯红的酒涡
双虹浓缩在那里对吻向往又羞怯
耳坠摇着情歌
双手触青草,蝶也萦绕
两臂涨满的潮,两腋朦胧的雾
肤色含着杏花雨
阳光沿柔柔曲线滑进神圣的处女地
——聚成一个玫瑰梦
金项链挂着汪汪的银河,
脖颈垂下亮华华的笑
笑意结成一颗心形果
在醉人的谷钟摆一样
把生命摇成美味的诱惑
美,集结在胸前骄傲地高耸起来
愈酿愈烈,憋得如红红的火碳
谁的目光碰到她
谁就冶炼一次灵魂
她的色光被花学去被霞学去
生态美才覆盖了纯朴的大地
双腿弯成秀美的三角
膝盖反射灿烂的天光
脚面像剥开的鲜荔枝
脚指如剥开的白莲籽
似乎全身的美
皆注入这里和地球相融
启蒙了埃及的金字塔和
月光里妩媚的香荷
一个只认可装饰美的民族
是狭隘的
历史不甘心女性被
数千年的服饰严封
全世界的高雅文明
便试探从她的胸部扩展
人体在生活里是——
肃穆的艺术陪伴高尚的情操
智者生美愚者生淫
健美的裸体不象征堕落
是美就公开了吧,升华为艺术
升华为对人的价值的反思
饱赏一次属于艺术的裸体
犹如一个民族
盛开了一朵光辉的昙花
沐浴节的拉萨河上
一切装饰都暗淡无光
裸体美大胆地牵引着心灵
粉碎假道学伪君子色情狂
拉萨河是母亲的镜子
少女被亮在阳光里
举在世界的最高处
布达拉宫的古老传统
演绎进现代意识
她是第二颗太阳
于是
生命在欢呼:沐浴节万岁
——1986
音乐喷泉
亿万玉珠
在狂欢
血滴泪滴
忽聚又散
这玲珑小宇宙
文史思绪连环
曲线描着牧歌
弹丸炸成火焰
柔得妩媚
刚得壮烈
柔与刚合
让旋律
抖着彩链
爱得溢蜜
憎得刻骨
爱与憎峙
把音符
织成图案
压力
醒了艺术
喷出来的
才是诗篇
——1986
白骨吟
我与任何一位健康的平凡人相同
全身有二百零六块含磷的白骨
它们是血肉之躯的栋梁和车船
运载着我的生命让岁月雕塑
当我的灵魂铸成一块闪光的碑
它们便倒在地球上倔强地保留着原形
除非外力把它们敲碎
碎了,仍一闪一闪地向黑暗挑战
我的颅骨,筑起我灵魂的天穹
那些纯洁多智的脑细胞是灿烂的星群
我的天穹里自由地穿飞着不陨落的流星
我的额骨、颧骨,组成我灵魂的窗口
镶着一对亮眼,那是两轮皎洁的月亮
我的窗口卷不进一丝乌云一星尘灰
我的胸骨、肋骨,搭起我灵魂的宝库
那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燃烧
从太阳里流泻出沸腾的红水河
我的股骨、腓骨,是我灵魂的使者
那两只脚轮不停地在曲折坎坷的路面滚动
印迹上都写满了“信心十足”……
二百零六块白骨是我生命的仪杖
我将每天检阅一遍 ----
它们是否暗淡着冰冷着散毒播雾
它们是否明亮着净化着喷香吐芳
在高尚的人遇到沟壑遇到突来的洪水时
它们是否做了洁白的桥做了坚挺的船桅
在刚毅的人落入陷阱惨遭灭顶之灾时
它们是否做了投井的石做了冒烟的毒弹
在忠勇的人得胜凯旋庆功授奖时
它们是否搅进了馋言做了嫉妒的暗箭
二百零六块白骨是我生命的仪杖
我将每天检阅一遍 ——
它们在赫赫的威名面前绝不曲膝献媚
它们在恶毒的中伤面前毅然铮铮挺立
它们绝不为病入膏肓的老朽碾制白药
它们绝不给人形肿瘤雕刻洁白的项练
它们绝不去做量人之短的庸俗的尺子
它们绝不会充当美化帝王肖像的笔杆
受到屈辱, 涂上黑色, 溅上污秽
它们用心火煮沸的热泪自己洗净
做出成绩, 喷出火星, 亮了世界
它们变成冰块使沸腾的灵魂降温
我就这样检阅着洁白的仪杖
如果我生命的年轮滚进火葬场
电火咀嚼我的骨头时会高声说——
这二百零六块白骨是中国的精血凝成
块块是坚硬的忠骨
没有软骨更无媚骨
我的骨灰跟着我的灵魂飞翔攀登
——动可作空中的白鸽
静可作空谷的白兰
如果我献给医学院用来训练新人的解剖刀
追索知识的尖刀剥离了我的血肉之后
白衣战士便会惊讶得全身战栗——
这二百零六块白骨块块都像汉白玉
人啊,有荣有辱,有美有丑
是部荣荣辱辱美美丑丑的书
铮铮之骨驮载着它们推转沉重的年轮
骨骼不绝对倒下人格便没绝对的高度
所有的亲朋好友读我的《白骨吟》吧
用灵魂的香液使二百零六块白骨不朽
——1986
诗说
踏荒莽的荆棘
充满了刺痛
觅寻崇高的
圣水和圣火
要不就开拓
要不就堕落
不是大海
充作天空的镜子
不是戒指
制造一种光环
……
诗是大宇宙
一雌一雄的
一对眼珠
政客
外表贼亮的
双刃剑
骨里阴森的
双刃剑
含情脉脉中
把你的血管
割断
能把太阳
挑出血丝
红蛛网让生灵
都做
不能飞的蛾子
——1986
京胡
死了的蛇蟒
皮仍在颤动
丝弦与弓尾
被松香涩着
在死胡同底
一座小桥中
吵闹一辈子
蚕马的婚姻
被认作音乐
——1986
通珈峡长吟
——兼诉大独裁者书
今年盛夏曾吟《长江漂流者》发
表于“中国旅游报”。音犹在,情未消,
便惊悉漂流者在通珈峡遇难的噩耗,始
知青年探险家乃四川尧茂书。慷慨悲
鸣,以祭英灵。
——题记。
我仰慕过朝拜过的通珈峡,通珈峡,
面纱蒙得太长久太长久的通珈峡呀,
——与中国历史共存酷似长着鳄鱼口腔的通珈峡。
——被风化却无质变俨如生着巨鲨利齿的通珈峡。
你正在垂首忏悔痛哀悲泣哽咽喷泪嚎啕吗?没有。
你留给了我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思索太多的不平啊,
你顶着阳光和岚霭抹成的光圈虚虚幻幻,
一直在我祖国的大地上明明灭灭……
前无古人的探险勇士尧茂书,
第一个站出来公开藐视伯乐。
坚信自己能代表炎黄子孙完成天下长江首次漂流,
让世界东方竖起一座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丰碑!
他那山岳般的躯体袒露出的神态与气概,
不亚于戴八角帽的神兵抢渡金沙飞夺泸定。
他继承百万雄师的胆魄向万里长江宣战,
在江源的沱沱河开始了浪尖上的伟大长征。
啊啊——
因这庄严炽热的爱国意识举世无双的探险,
连满空浪荡的云霞都为他张扬催征的旗帜,
连两岸负重的五谷都为他吐撒祝福的珍珠,
慧眼的山鹰赶来护航有情的杜鹃啼血当歌,
多彩的江花提前绽放巍峨的江轮鸣笛致意,
江岸的普通百姓欣羡的目光为他结起破浪的牵绳,
万众的心飞起一片片吉祥之云为他扯起无形的帆,
…………。
这片血沃的土地这个不屈的民族已经公认了他:
尧茂书——大江上跳跃的星流泻的火腾飞的希冀
——像闪电雷霆像狂飙飓风奔到入海口,
抱住那轮在海的蓝盘上滚动的真实的红太阳。
通珈峡,他带着江源寒光天神般向你漂来——
眼睛像两盏自装的航灯臂膀似一双自备的船桨,
黄金一般火蓬蓬亮闪闪的前额玫瑰一般红莹莹
棱角分明的双唇;
他百倍千倍增长着的勇敢和千倍万倍扩展着的自豪,
都向你甜甜蜜蜜地扑来喜气洋洋地撒娇。
惊涛骇浪里的生命来向你致敬啊通珈峡!
中国新一代探险家来接受你的神圣检阅啊通珈峡!
他见你高峻的峡影愈来愈近心中荡起醉人的甜蜜,
像儿子要投进慈母的怀抱双眼泪花烁烁……
通珈峡,他多么盼望得到你一瞥微笑一次爱抚啊,
更想得到你首肯,摇着浪花说一声——
“尧茂书是中国的骄傲”!
通珈峡,他对你有千层崇敬万层爱戴,仅仅想
得到你一层薄薄的赞赏
——只需你轻轻一启唇即可发出的九字音响啊。
你高耸如碑主宰江流神通四海的通珈峡呀!
本应敦促太阳快铺出金沙江的十里猩红毯,
为勇士呐喊,为勇士护航,为勇士顶礼歌赞!
你也完全有能力调遣这条苍茫水系和水系的亲眷,
信手可拈的“手喻”可在瞬间传遍万里江天,
于是——狂澜息怒礁盘变软雾霭江风淡淡柔柔。
为保护这颗飞漂在大江上的赫赫中国魂,
在你的峡顶亮起比太阳强化数倍的绿灯!
然而令人沮丧哀怨又迷惶的通珈峡,
你却在脚下挖掘了埋葬勇士的坟墓!
你收藏了灿烂的太阳让低垂的乌云怒了再怒,
你收敛了华美的容光令凶狠的江风黑了再黑。
你耸起的眉头掀起百丈恶浪打磨礁石的牙齿,
你惊恐的双唇吐出团团水烟翻卷漫江的迷雾,
你握拳搅起的旋涡如沸腾的油锅,
你挥臂甩出的浪花似呼啸的榴弹,
你响在喉头的冷笑像百兽的嗥吟。
啊,通珈峡,你骤然间变成了一个青衣魔鬼!
我们的勇士正要忠诚地欢呼你神圣的威名,
我们的勇士刚刚举起向你致敬的双臂。
通珈峡,你便将他狠狠地揽在礁石上,
眉睫不颤,倾刻间用礁牙把他撕碎填进江底。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五年轰轰烈烈的长江火剧,
被你庞然大物的通珈峡熄——灭——了。
于是,暗了一代生者心中的火焰,
多少人把沉重的泪水和思索凝固在前额……
正像火流星滑过深蓝的苍穹,
我们的漂流勇士期待和大海会师
同海浪欢抱狂舞,
没有一丝神经得闲用来判断自己
会是长江上游的悲剧。
无情专横虚伪自命长江救世主的通珈峡呀,
他不就是没用“漂流申请书”换你
一个绿灯式的“圆圈”吗!
他不就是导演了你尚未来及编创的
冲浪者的英武诗剧吗!
他不就是有了仅仅是这一次比你稍
高的英明和胆识吗!
他不就是哼唱了江天野调而没一味
讴歌高峡颂吗!
他不就是乘“龙的传人号”橡皮舟
而没驾有舵的船吗!
他不就是用自己的大脑支配了一次
鹰翅般翱翔的双臂吗!
他——尧茂书,
嘲弄了你的尊严冲破了你的智囊袋,
你的双目看不清他怀揣的那轮自雕的太阳,
就以为他尧茂书是一颗投进长江的燃烧弹。
他——尧茂书,
轻慢了你顽固的节奏撞乱了你老化的音符,
你的双耳辨不明江上飞奏来的大气磅礡的交响乐,
就认为他尧茂书是一股摧决堤岸的龙卷风。
所以,通珈峡,通珈峡,
你的冰冷的血冰冷的心冰冷的眼,
恶狠狠也战竞竞地注视着漂流勇士的来临,
把他的生命挤在峡缝里供礁牙浪舌咀嚼。
你说,我们的探险家到底有何罪?
他漂流到入海口他就创造了一条崭新的哲理,
将漂流万里的身影架起一道横贯中国的长虹,
——引活一条古老的龙。
难道长江上的道理只能是你通珈峡怀孕分娩吗!
难道启亮天堑上的霓虹只有你通珈峡的开关吗!
尧茂书在江界里漂流该是驯服安分的探险者了,
然而他多了忠勇和虔诚少了心术和多变的脸谱,
命运给予美者善者的灾难往往是既提前又惨痛。
万里长江上多一簇浪花多一层姿色多一种情调,
大浪波涛间少一些隔膜少一些妒嫉少一些平庸,
赫赫然轰轰然一齐向大海咆啸奔腾,
通珈峡,你说,这究竟有什么不好!
你不会理睬我的质问,通珈峡。
你善于把过错甚至罪恶粉饰得中庸堂皇光芒熠熠,
再巧妙地点化成教训我们所有漂流者的金科玉律。
你的壮观雄奇又迷离的浓云霓雾满可以隐藏丑陋,
你繁殖“道理”会把昭然的谋杀释为不慎的疏忽,
反转身来再悲悲切切假泪淅淅主持对死者的追悼,
接过亲朋们的泪珠给受害者焊接一顶廉价的荣冠。
你——通珈峡,
就这样顶着太阳星月理直气壮地雕塑奴隶!
你害了我们的勇士应当去法庭受审判啊,
然而你喷珠吐玉满峡浪啸依然是擎天柱。
你不屑一顾也来不及听我聚讼纷纭,
你高傲恣肆的浪鸣永远吞噬我带火滴血的悲吟。
通珈峡,我只剩下神圣的思索(谁都无法剥夺):
你耸立在长江只须增添河山奇观的光彩,
任你纵情激扬水浪却不能堵塞江流勇进。
你耸立在长江究竟创造过多少荣耀,
且听靠近大海的三峡争鸣不休。
你应是漂流勇士们加冕的驿站新征的誓师台,
不应充做英雄豪杰的水葬场和泪潭。
水越堵越猛,人越杀越勇,
这条浩荡的南国水系从不缺少英雄!
更多的漂流者唱着凯歌又向江源进发,
通珈峡,不要这多明礁暗礁阴冷暴怒沉沙僵石,
在这个险要的峡口上,
尧茂书的灵魂升起来成为纪念碑上的铜像,
为你通珈峡点上一个沉重的惊叹号。
历史将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在这里,烈士是凝重的,而你通珈峡,很轻!
你应被雷电轰摇被太阳煅烧的通珈峡呀!
我和我的勇士及江流移不得你躲不得你,
无高峡的大江不是我们长江,
无勇士的国度不是我们中国。
让所有的能人志士自由自在地漂向大海,
让所有的才华天赋自由自在地拥抱红日。
通珈峡,你的狭窄自然天成刻满一身历史的伤痕,
那裂胆的暴怒、喧啸,也许是你的苦吟与抗争,
然而,发生过的已经属于历史——让历史审判。
割除峡壁溃疡的脓疮敲掉峡口石铸的毒齿吧!
抛尽长藤编织的索链敞开豁达放飞的峡门吧!
酿长江圣卷洗山峡青苔扩宏大山门,
把自己最终化成高昂的哀乐和雄壮的
国际歌汇合在一起。
这是长江的幸运与不朽啊,通珈峡!
尧茂书——我们这一代崛起的探险群,
总要冲出通珈峡,哪怕历百次沉浮经千折万曲,
也要漂到长江入海口拥抱红日,
揽起列祖列宗先哲先烈奋斗了五千年之久的
自由和幸福!
我们将向江源目寻你通珈峡的影子位置和高度,
你老了,昏花苍眼,鼻子尖上挂着拉丝的涕珠,
把你客客气气地送进历史成为一块凝固的“化石”;
而尧茂书在长江“定格”的年龄,
已使这条东方水系袒露出现代神话——
长江啊,一个普通人的名字正流向未来的世纪。
离我们愈来愈远的通珈峡呀,通珈峡……
——1985
致美男子诗
你如果是美男子,令姑娘追慕的美男子,
她向你走近,开始洞悉你灵魂的大陆,
这不绽放的梅,不起皱的水,不吐香的风……
全是理智。你只能以理智来做迎宾的仪杖,
即使她站立在你心门的广场上,
你向她奏了庄严肃穆的心歌,甚至碰了杯。
你的理智应该说:这仅仅是一次访问!
你如果是美男子,令姑娘追慕的美男子,
应该彻悟:你灵魂的大陆,
万万不可用护发油和美容霜粉饰。
她希望看不到柔柔的花藤,
涓涓的细流,袅袅的蓝烟,绵绵的锦羽,
不希望看到香花缀满绿原,看到过盛的春季。
她希望能看到突起的丘岭,
苍茫的高原,峻峭的山地,披雪的松涛,
希望能听到雪崩虎啸马嘶,看到夏季冬季。
她是春,她要组合一个完整的人间。
你如果是美男子,令姑娘追慕的美男子,
你把热情怒放出来成为高耸云端的雪峰吧。
你把臂腱突兀起来结成连绵的沙岭。
你把胸膛袒露出来象征黄土高原吧。
你把汗珠摇落下来汇成奔腾的江海吧。
她的心很高,藏在雪在线的雪莲花里。
她的发丝很美,印在黄果树瀑布里。
她的眼很亮,嵌在高原上的碧湖里。
她的唇很香,躲在熟秋的五角枫里。
她的脸很美,含在玉珠银帘的泼水节里。
她的腰肢很俏,化在蜜蜜甜的甘蔗林里。
你必须是一片粗犷冷峻热烈的大地,
热情里有盛夏,冷静里有寒冬,智慧里有金秋,
才能容得下托得起她的全部秀丽!
你如果是美男子,令姑娘追慕的美男子,
在她面前,你心灵里的目光要绝对平视。
俯视会含轻蔑与傲慢,那是爱的绞索;
仰视会含垂涎与畏怯,那是爱的栅栏。
完成这爱的四季的神圣衔接吧!
组成这爱的社会和完整的人间吧!
象追求花蕊你首先应是青枝绿叶的根,
象追求花蜜你首先应是蜂房和勤劳的蜂群,
象追求珍珠你首先应是沉于水底的蚌壳。
你们的理智在唇上悄悄融化的时候,
一轮太阳,一轮月亮,在怀抱之上重迭。
——1985
龙泉剑成因假说
天宇里的泉,是光,不是水。太阳最富盛名。
这绝对不宽容阴影骚扰的光泉里,
崇高的白炽水,孕育无数条仇视黑暗的金龙。
龙的宣言是——
我们不觉得自己光明,因为我们没有黑暗;
地球的圆面仰望着我们,雅称我们为龙泉,
我们向往这个圆体的人间,成为一团光明。
不朽的盘古刚刚开出天地,
沉重的黑暗像铅块,阴森森漫向龙泉,
天地又复混沌,战车轰轰隆隆,
地球人还属于睡眼惺忪的年代,
光明与黑暗就进行了规模空前的战争。
残暴撕杀的血气汗光润出虹的七色,
凶猛撞击的呐喊诞生了宇宙的雷霆。
被黑暗咬碎的鳞甲,纷扬化为白雪,
被黑暗咬断的龙体,闪烁降为流火。
让金龙扯碎的黑暗,恹恹化为乌云,
让金龙击毙的黑暗,冷冷坠为阴影。
亿万龙群,八方追歼,不知鏖战了多少亿年,
这一场战争使龙泉主宰了天宇开拓了宁静,
那乌云自此只能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地浪游……
然而地球上却收藏了这场天宇大战的尾声。
地球得了色盲眼。
拣来天坠的断龙,把一截凝固的流火煅成长剑;
取来惨败的阴影,把一束黑暗制成剑鞘和剑柄。
为抗争撕杀的一对冤家仇敌并尸合葬
——光明与黑暗嫁接为一体相互依存,
使大地展现出奇怪又悲哀的幽灵。
它——镶上宝珠、玛瑙和金银丝的装饰,
舞出光轮,舞出太阳的轮廓……
显赫张扬这骇人听闻的媾合。
乌黑的残阳,无魂的断龙,远祖龙泉,
故得名龙泉宝剑,且传诵为群剑之雄。
龙泉剑穴居剑鞘的黑纱帐里,
阴影便放肆地嵌珠描漆点金镏虹,
地球上追歼黑暗何以如此艰辛,
也许是剑鞘剑柄有不容触犯的神圣。
灵魂冰冷而仅存磷光的龙泉剑,
反过来正过去都是刃的龙泉剑,
遇仰望者锋芒就亮华华微笑的龙泉剑,
对敢碰者锋刃就红莹莹滴血的龙泉剑……
再弯再曲也不会崩断,
阳面有功,阴面也有功!
和阴影搂着睡够了又跃出来呼唤光明,
舞出一轮太阳,
一眼龙泉,
一阵雪暴,
一股旋风。
龙泉剑有太多的谜,太多的梦,太多的威慑,
在金銮殿象征龙威,在太子腰象征专横,
在战场上象征正义,在公园里象征和平……
龙泉剑完美得不容评说,不容擦拭灰尘,
硬把岁月串成鲜红鲜红的糖葫芦。
龙泉剑啊,你的完美恰是当代隐藏着的悲哀,
更大的悲哀是:它仍受愚钝的灵魂点缀美化,
高高地挂在圣坛上,向阴谋与权术微笑……
——1984
白桦林
——又名:《烟祭》
纸烟盒,展开,像人民币,一捆一捆累积:
中华、北京、中南海、琥珀、礼花、阿诗玛,
红梅、雪莲、珊瑚、飞马、彩蝶、金鸡……
他几乎存全了当代的烟草图案。
手指熏成金棍子,他要把全中国吸在心肺里。
雪白的纸烟,一支支,变成一朵朵云——
那是升腾的思绪里的兰花信鸽和帆群;
那是一页一页浮在脑海里的战士档案;
那是记忆中新婚的蜜语和一封封情书……
他生前,抽,抽,抽,
欢乐慷慨神气十足地抽掉了一片白桦林!
每逢练兵,肌犍鼓胀成突兀的丘岭,
他的呼吸像山谷里撒野的疾风。
出没荆丛,攀岗跨涧,他是一束绿光,
暂短的小憩,抹两把汗水,
一轮旭日(他的脸)立即插上根白烟囱,
劳顿与艰辛便化了,消了,甜了,
呵呵一串笑,催着那洁白的烟圈袅袅萦萦。
他带的连队也强悍也刚烈,是高硬度界碑。
也香甜也柔绵,是块奶油蛋糕。
妻子是他永远吃不够品不腻的鲜荔枝,
他是妻子揣着攥着不忍砸碎的硬核桃。
吐着香烟的白雾,
连队和他的家庭像一首着迷的朦胧诗,
在战神和爱神之间架起白玉桥。
熏得金黄的手指似弹头似弹壳,
那是他凝固了的对正义战争的思考。
外敌悍然烧起战火,中国高举自卫的旗帜,
他带连队出征,以青春写火药味的史诗!
泥泞里湿淋淋滴着水,
血汗泡红了国土,泡红了意志。
记不清击退敌军多少次疯狂的反扑,
他已经五天五夜不吸香烟了。
最后一盒香烟揣在怀里,
馋了,就吮吮镀着尼古丁的手指。
他对仅剩的十九位战友说:
待彻底粉碎了敌军,正好每人享受一支。
敌军的炮火突然向阵地呼啸而来,
他用宽大的身躯扑向两个战士……
他牺牲了,鲜血把那盒香烟浸湿。
战后。花丛里竖起一座新坟,
墓碑上放着绶给他的军功章,
他静静地听群山悲壮的歌吟。
致哀的战友们垂首饮泣,
捧着最好的香烟,双膝跪地,
一支一支,一行一行,插满他的坟墓。
他死后,英雄的灵魂
成了一座永远挺立的白桦林!
他的妻子,紧紧搂住那座墓碑,
悲无声,恸无泪,风烈烈,山巍巍。
他的妻子,捧来了——
他积下的一捆一捆香烟盒,
点燃在风里,连同她的魂魄和倩影。
仿佛整个祖国在腾腾燃烧,
烟袅袅,一朵朵。兰花开,鸽子飞。
——1984
竹桥
——题在年轻军长的墓碑上
你凌空有节的青竹
在风雨里唱着豪歌
原本是平凡的春笋
思绪曾是子弹连接起来的
神经末梢都是拼刺的刀尖
然而你迷恋的绝不是战火硝烟
以及枪林弹雨里的尸骸鲜血
你在战马上倒下来了
胸上滴着鲜红的血珠
生命托出一轮轮红日
你倒在绿茵野花里
从此化为一座竹桥
数不尽激情凝铸的轮子
在这桥上轰轰隆隆地奔驰
蘑菇云论
假如地球之表平静得像一潭清澈的泉水,
只有荷叶的绿,莲花的红,而不见一丝波纹;
假设地球人的心温柔得像熟透的樱桃,
尽是相爱的歌,汗珠的香,而不曾有过裂痕。
——也许,
即使世界科学的硕果累累,也不会有蘑菇云。
没有善与恶的鸿沟,怎么能发明了堑壕?
没有美与丑的撞击,怎么能煅打出兵刃?
第一颗冷酷的心,血淋淋膨胀成第一颗炸弹,
第一个兽性狂徒,阴森森诱发原子火焚文明。
——不然,
地球上就不会演变出玫瑰色的蘑菇云。
蘑菇云是原子弹、氢弹绽开的罂粟花,
(蒸发的汗,气化的血……)
这个国家种植,那个国家也争相栽培。
你有侵略的箭,我当然应有防御的盾!
为遏制毁灭性的大悲剧,
科学又不得不向这里倾注黄金。
——不然,
蓝天地表间,就根本不会有蘑菇云。
我做了一个梦。所有的原子弹、氢弹,
都变成了鸽子蛋和啄破蛋壳的绒球,
雪白的鸽子戴着鸽哨,地球响遍和平之音。
——1981
明月
她住在东方仙女城青岛
背依波涛滚滚的蓝海疆
抱一把月琴悬在天幕前
一次次漫过掌声的潮水
明月从她纤巧的指缝里流出音符——
满天亮起星斗,遍地落满葡萄
大风摇晃银杏树,急雨敲打芭蕉林……
生活哟,就是这般闪烁烁,甜津津
——这就是她的月琴的音韵
使静谧中的思绪象蜜汁抽出的长丝
雄健的低音刚柔的中音激昂的高音
旋律散发着令人神荡的香馨
仿佛空气是蜜的蒸发,大路是蜜的凝固
小溪是蜜的流淌,话语是蜜的汇聚
露珠是蜜,泪珠是蜜,汗珠是蜜……
蜜给人的心灵印上一片甜醉的吻
以琴音启发人们互相爱慕、信任和进取
她用月亮把一颗颗心酿醇酿美
我住在长城西端大戈壁的绿宝石上
面迎着一排排沙浪的冲洗
登临耸入云霄的卫星发射架
俯视四野:地平线画出一个巨大的圆
——啊,这一轮金子般辉煌的月亮
明月以我点燃的岩浆,弹射的火箭
给神秘的宇宙送去中华民族
腾飞的速度,崛起的神力,强盛的姿容
生活哟,坚实热烈,不停地向天堂推进
——这就是我的月亮的精神
使心胸永远鼓荡火的风暴
战鼓的声音号角的声音车轮的声音
从火舌的旗帜里呼啦啦飘出
仿佛理想是火的图画,性格是火的深潭。
情操是火的山峦,脚印是火的扁舟
领章是火,帽徽是火,军功章是火……
火给所有智慧的脑细胞都点上明灯
启发人心不要冷酷意志不可消沉
我用月亮欢送着一个腾飞的民族
她怀抱一把月琴,她也是一轮明月
我脚踏一轮明月,我也是一把月琴
她弹拨沉醉的心香,我弹拨惊魄的雷火
她洒萌发新绿的雨滴,我射探索宇宙的卫星
她润泽祖国的大地,我耕耘祖国的太空
她愿代表东部中国,我愿代表西部中国
她有全部女性的柔美,我有全部男性的刚毅
她是月琴,她是月亮,她是蜜
我是月亮,我是月琴,我是火
两轮明月旋转着贴近,两把月琴高唱着迭印
——1980
处女
每根睫毛都是匕首,
每排牙齿都是铡刀,
每颗钮扣都是炸弹。
它们捍围着处女的心
——心包着圣洁的爱。
当这颗心自愿向你扑来,
你便可以拥抱一个天堂——
睫毛都是柔软的香草,
雪齿融进妩媚的笑影,
钮扣都是熟透的蜜桃。
——1979
评张志新之死
——她死于文革浩劫
中的法西斯暴行
她的死只能说:那时——
在中国,凡人的真理是危险品
在中国,赤色的旗帜是新染的鲜血
在中国,真诚的直言发不出声音
在中国,“政治”可以切割人的喉管
在中国,智者的头颅砸不断令牌
在中国,希特勒和慈禧延续着蜜月
她还来不及明白——
帝王锦辇的惯性仍载着这个沉重的民族
(紧紧闭锁的同时也狂热地膨胀)
最高权位的“思想雪线”上不盛开雪莲
(等待逾越者的是森严的绞索)
独独一个悲壮的死如同轻微的叩门声
(它跌落在冷寂的门外变成一粒金砂)
然而,她的死属于未来——
使灵魂走向梅枝召示春天的来临
使母性飞进沃土更新陈腐的种籽
把兽性的“共产党人”钉在耻辱柱
把万众的心房变成火药库
给开启民族复兴之门的钥匙增加稀有元素
给螺旋式历史的巨轮提供纯质润滑剂
张志新死于黎明
太阳是她的坟墓
又一朵延安时代的野百合花
燃烧在阳光里
把英魂冶成“民主”鋳成“钟”
她的喉管被淋血的手割断
刑前肯定有过无声的呐喊——
未来的文化学者过滤这段历史时
会叹息我没守中庸才抛丢了性命
轻松地评说我活得不机智韬光
且住!中国的多数人习惯苟活
生命的前沿却极需带血的启蒙
所有蚌壳都一同张开吧
封闭着永远露不出珍珠(真主)
——1979
中国太阳神
——拟广告语
中国,1966——1976,十年
写了一部大悲大怖大恨大辱的荒唐书
——《中国太阳神》。
中国人,都被迫或高兴地做了它的方块字,
活着的,半死的,死了的“铅字”都派了用场。
一道道黑沟,一堵堵黑墙,一条条黑网……
任那几个男鬼女妖悠悠哉哉编排着页码,
出够了风头,享尽了赞颂,编灵了咒语,
说绝了瞎话,愚透了百姓,报完了私仇!
拿八亿狂欢的人头做骰子,
做一场场拍卖灵魂的豪赌,
让中国在一眼狭窄的井里轰轰烈烈地沉降!
这部邪恶文稿是谁撰的?没敢印在封面上。
从十三陵深穴的白骨摄取了磷火,
冶炼了三百代帝王的幽灵,以及
血迹的胭脂,汗渍的白粉,希特勒的疯狂……
权力端着调色盘,发着高烧调着冶炼成的染料,
佯醉装痴地点化这部书的主角,于是
中国的现代庙堂里,塑起一个太阳神!
令牌在人民的头颅敲击烟火,
所有的躯体充当虔诚的香柱。
精神大陆架时刻在地震,火山灰弥空,
三千六百五十个白夜下着太阳雨,
民主、自由和幸福在发霉长绿毛。
一切都震散了,一切都泡得苍白,
数亿吨浆糊、金粉、红漆,没能把碎裂的心粘合。
神,最终还是倒了;塑神者也进了疯人院。
信神的人只半醒,聚成二十世纪的龙卷风……
都来抢购吧,都来精读吧,别冷寞了这部荒唐书。
当代人和当代人的子孙的子孙们,请你们
看一看这长了数千年的恶性瘤,如何
在十年里急聚扩散,癌细胞又如何
被愚昧的手术家捧奉为珍珠;不断地反思帝王
反思奴性,看一看那群红头绿苍蝿,怎样
把一堆大粪雕成“金子塔”,它们的虫卵
又怎样被认作金星,来装点华贵的权势;
量一量我们从那座崩塌的庙堂跨出的距离!
省下几个狗不理包子钱,请买一部——
荒唐书《中国太阳神》,《中国太阳神》荒唐书……
——1978
火焰山
是羿射九日,
掉在吐鲁番海一颗,
把水蒸成炎热的气浪。
你是摔变了形的
淬过火的太阳。
于是,你缔造了吐鲁番的性格——
地位:最低,最低;
热情:很高,很高。
全部汗珠化成了葡萄!
你的粒子——吐鲁番人,
沉在洼地,不思人来传唱,
外自有火的颜色,
内自有甜的醇芳。
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创造太阳的历史,
在一团火里酿造清凉。
——1978
吐鲁番盆地
葡萄的故乡吐鲁番盆地哟,
你为什么这样闷热这样低?
你看那葡萄架上倒挂的
一座一座山峦,
莫不就是这里嫩绿微紫的大地!
你是被蒸干了的
一百五十米深的海,
全部空间储藏绿色的星群。
炎热使你喘息着,
把糖中的水蒸了再蒸
挤了再挤。
一年一度向外慷慨地奉献,
变做人们心田里喷香的泥。
——哦,吐鲁番盆地哟,
你才越来越低。
你低,你低,
高尚的灵魂却在葡萄里……
——1978
和田丝
在和田的街市,
寻找素负盛名的和田丝——
飘飘欲仙的长裙是丝,
如烟似霞的头纱是丝,
五彩小帽的刺绣是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