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者,释迦牟尼佛开示众生之言教也;又名佛学,即佛氏度生之学说,对治贪嗔癡三毒,而得解脱众生生死轮回之苦。其学说判为大小两乘,小乘但话三界无常苦空无我,小机之人闻之,愿断三毒,愿出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但求自利,独善其身,此等之人,不负社会国家种种责任,而于群众,亦不妨碍。
大乘,则说万法唯心,众生即佛,大根之人闻之,誓修六度,自离三毒,志在利他,不舍众生。此等之人,而于社会国家,大有关系,能为群众,作大导师。以上二种学说,对今日之时代,现前之社会,应阐大乘之真宗,方足以挽人海之思潮,而作中流之砥柱。惟是大乘之理,本极高深,初机闻之,殊难信受,必宜细心研究,当有可信之处,经云:‘佛法大海,信为能入。’佛教大乘真宗,不外唯心二字,故先说万法唯心。楞严经云: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心为诸法之体,诸法是心之用,从体起用用不离体。喻如世间种种金器,依金所成,金是众器之体,众器是金之用,依金作器,器器皆金;心生万法,法法唯心,亦复如是。
即今世界,竞尚物质之文明,不假精神之救济,所以日入旋涡,日形险恶,果欲改造此险恶世界,必以挽救人心为前提。楞严经云:心平,则世界地一切皆平,即心能改造世界之意。孔教亦云:‘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只此数语,足见儒释救世之旨,在正人心,若合符节,所以佛教立唯心为宗。
世有一种唯物派之哲学家,与佛教唯心敌体反对。然佛教宗旨纯粹,范围广大,哲学科学,无所不具。说唯心者穷源彻底之谈,非不说唯物,如说由于四大(地、水、火、风)和合、发明世间种种诸相,此即说明唯物乃浅近之谈,不可认为究竟。如指一把茶壶,佛浅说之,则四大所成,原料是地大之土,和水大之水,用火大之火,烧之必假风大之风,其火始炽,方能烧成茶壶。此即唯物之学说,非唯心穷源之论,若追本源,没有人起一念心要做茶壶,则虽有四大,亦断不能成茶壶。即此观之,唯物是第二义,唯心方为第一义。
民国九年,圆瑛在北京讲经,参众两院及国务诸人发起,听众数百,皆上流人物,一日有一大学教员,系唯物派,立一难题,谓佛教唯心之理,的确不能成立,我问何以见得?彼云:法堂之前,现今没有马,请法师心想一马,能现马,则唯心之理方可成立。我问:阁下知赵子昂善画马乎?曰知。又问:岂不闻子昂一日卧在床上,心想马之状态,不觉精神所注,居然变作一马,适其家人入室,见一马在床,于是惊唤,子昂问何故?家人即以其事告之,子昂忽然豁悟,一心想马,居然变马,如果一心想佛,岂不成佛?从此不画马而画佛,请道子昂所现之马,是唯心现耶?唯物现耶?这段事实,可作万法唯心之铁证。
次说众生即佛,众生乃动物之总名,凡有情识者,皆名众生。经云: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因一切众生,莫不有心,既是有心,则是心本来是佛,是心皆可作佛。何以故?佛者,觉也,一切众生,个个俱有本觉之佛性,故云:一切众生,本来是佛。或问:众生既本是佛,何以现有种种烦恼?而无智慧光明。答云:众生虽具本觉之性,而今迷而不觉,将本觉佛性,埋没于妄想烦恼之中,虽在烦恼之中,其性不变,与佛无二。故华严经云: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若不加修证,则但名素法身,而无福慧种种庄严,譬如金在矿中,本来是金,若不加以假炼之功,渣滓未凈,精金未纯,则终名为矿,不名为金,而无光明,亦无价值。众生亦复如是,虽本是佛,妄想烦恼未除,佛性不显,则终名众生,不名为佛,若肯修炼,则大地众生,皆当作佛,亦如矿沙,一经煆炼,皆可成金。
又如国民,个个具有大总统之资格,若不注重道德,研究学问,则终不能被举为大总统。虽然心即是佛,尚待修成。各各从此应生觉悟,佛心本来清凈,当除三毒诸恶浊心,当发六度之菩提心。何谓六度?佛说六种法门,能度六种蔽恶之心:甲、布施度悭贪;乙、持戒度毁犯;丙、忍辱度嗔恨;丁、精进度懈怠;戊、禅定度散乱;己、智慧度愚癡,六度具合万行。佛教大乘修行,一定要修六度,六度满足,方证佛果菩提。印度语菩提,汉文译为觉道,即佛道也。能发修行六度之心,是为发菩提心。
布施有三种:一、施财:非独钱施,凡资生之物,皆名外财,本人身命身力为内财。六度以布施为第二者,因众生个个厌苦求乐,欲修大乘之行,必先以内财外财,布施众生,拔其苦恼,与以安乐,令得利益。释迦过去劫中,修六度行,有一世为须大拏太子,以财宝物件,种种布施,乃至以妻子施。又一世为尸毗王,割肉喂鹰,乃至以全身布施一切众生。悭贪心最重者,莫过于贪己身,此身可舍,则根本我爱之贪心破除矣,故得度悭贪;一切众生见闻感化,亦得度他悭贪。
二、法施:自己所觉悟之法,或有益于人生,或有裨于世道,自觉觉他,尽力宣传,随机劝化,必令众生均沾法益,不存丝毫吝法之心。
三、无畏施:能以无畏施众生,如众生经过险道,心畏抢劫,能为拥护,令其安然得过;又如众生忽染疾病,心畏死亡,能为医治,令其即日痊愈等,皆无畏施也。世界之人,能行佛教大乘布施之度,则一切慈善公益,教育善举,自可日见发达,社会中全无失教失养之人,而一切诈欺取财,侵占田产,掳人劫财,争权夺地,种种恶风,自可殄息矣。何以故?人修布施而度悭贪故。
持戒亦有三种:一、摄律仪戒:摄持戒律,具足威仪,即无恶不断也。非但大恶不为,即小恶亦复杜绝,恐防引蔓牵延,如一星之火,能烧大山。二、摄善法戒:修行善法,不起分别,即无善不修也,非但上善力行,即小善亦复不舍,以期渐积功德,如滴沥之水,终盈大器。三、饶益有情戒:有情即动物之总称,个个皆具有情识,故奉行众善,普度一切,即无众生不度也。非但亲属度脱,即冤家亦复救济,所谓冤亲平等,如一雨所滋,普润万物。世界之人,能行佛教大乘持戒之度,则人人身不行恶事,口不道恶言,意不起恶念,群趋道德之正轨,共享和平之幸福,自可化干戈为玉帛矣。何以故?人修持戒而度毁犯故。
忍辱亦有三种:一、事忍:忍字工夫,本是难做的,即看字样,便知是难。上是一个刃,刃者,尖刀也;下是一个心,以尖刀挥在心上,试问难过不难过,此过得去,忍得住,便是工夫。辱有多种:侮辱、凌辱、打辱、骂辱,乃至杀辱,总而言之,是为逆境。
事忍者:但凡辱境之来,必定不可与其计较,总要退一步,让三分,持起忍力而忍之,此名力忍。若忍力不足,忍不住心中嗔怒勃起,当更作一反忍,不要嗔恨于人、自当反责诸己,定是我之不好,所以受辱,若细思自己,的确无有不好处。乃他无故加辱,又当反想,或是我前世辱他,今生应当还报,不然,何以他不辱余人,独辱于我?如是反责、反想,是名反忍。此两者虽能忍之于心,不与计较,不图报复,然心中犹记得受辱之事,未及于忘;再当进一层,并将辱事不怀于心,如镜照像,过而不留,是名忘忍。伯夷叔齐不念旧恶,即此忍之工夫,所以称为古之贤人。此三者,虽工夫渐次增进皆属事忍。
二、理忍者:依理观察,本来无我,此身四大假合,妄有功用,众生妄执实我,我见既存,人见斯立,人我对待,顺逆境起,凡拂逆之来,亦执实有受辱之我,加辱之人,中间辱境,不了一切,皆如梦幻,无有真实。佛教人忍辱之法,即观此身,梦幻本非实我,我见既泯,人见亦亡,人我两空,辱境何在?不但无辱可忍,即能忍之我,亦不可得,此亦名观忍。
三、慈忍:慈者慈愍,既受其辱,不但不图报、不嗔恨,更生慈愍之心,愍其愚癡,妄行加辱于人。若遇不忍之人,或力量比其较大者,即当受报复之苦,又造加辱之恶因,纵使人人不与计较,依因感果,必招恶报。如是愍其受苦,多方劝谕,种种教化,而度其心,令得改恶从善。此即佛教冤亲平等,虽是冤家也要度他。如释迦如来,过去劫中,为忍辱仙人,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节节支解,不生嗔恨,还要发愿,将来成佛先行度他,佛先度脱陈如,即歌利王后身是也。世界之人,能行佛教大乘忍辱之度,则人人处辱如无,待冤如亲,又何有争论杀伐之事,则法庭军队,皆成虚设矣。何以故?人修忍辱而度嗔恨故。此忍辱度工夫,世人持身涉世,逆境居多,最要学的。
精进亦有三种:一、庄严精进:誓成无上佛道,勤修福慧庄严佛果,经三大阿僧祇(译无数)劫,难行能行,难舍能舍,难忍能忍,一心精进,皆不退转。二、摄善精进:誓断无尽烦恼,誓修一切善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乃至不惜穿针之福,一心精进,全不放逸。三、度生精进:誓学无量法门,誓度无边众生,如地藏菩萨发愿云: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经恒沙劫,一心精进,全无疲倦。世界之人,能修佛教大乘精进之度,则人人见善如不及,利生为己任,广行方便,庄严佛土,世界自呈一种好现象矣。何以故?人修精进而度懈怠故。
禅定亦有三种:一、凡夫禅:三界之内,有情众生,厌下(指欲界六天,及余五趣)苦粗障,欣上(指上色界、无色界、二十二天)凈妙离,乃修四禅天、四空天、八种世间禅定,虽然渐次增进,总属有漏,未出三界,不成圣果。二、二乘禅:即阿罗汉,辟支佛二种人修证,视三界如火宅,见生死如冤家,乃抱厌世主义,以求独善其身,趣向偏空,耽着寂定。三、大乘禅:即大心菩萨发大愿、修大行,不舍尘劳,而作佛事,终日对境,不被境转。如云:长安虽闹,我国(指自心)安然,又所谓:那伽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也。世界之人能修佛教大乘禅定之度,则人人摄心在定,不为财色所动,虽处尘劳,不被尘劳所染矣。何以故?人修禅定而度散乱故。
智慧亦有三种:一、我空智:大根众生,了知诸法本来无我,此身四大和合,假名为我,犹如幻人,无有真实,而能破除我执,名我空智。二、法空智,了知世出世间,一切诸法,皆因众生真心随缘之所显现,如梦中境,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不可得。一切诸法,迷时观之似有,悟后观之?其性本来自空,不执实有,而能破除法执,名法空智。三、俱空智:了知我法皆空,若住于空,亦属执空之病,是为空结未除,并空亦空,即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乃得俱空智。世界之人,能修佛教大乘智慧,则人人了知我法皆空,不起执着,不生憎爱,贪嗔癡等诸恶浊心,一切皆除,自可转黑暗世界而成光明世界矣。何以故?人修智慧而度愚癡故。
总上六度妙行,大乘真宗与人生社会均有莫大裨益,可以维持国民道德,日进于至善之地,可以补助国家政治法律之不逮。果地球上各国政府而能崇尚佛教,以此化世,则民奚患不良,国何忧不治,安用汲汲然筹战备、练队伍;独不思军事愈进步,则世界愈纷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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